自2020年2月巴西米纳斯州确诊第一例新冠肺炎病例以来，巴西疫情便势头迅猛、一路高歌，排行榜上与美国不分伯仲。作为一名任职于里约天主教大学孔院的志愿者教师，通过近两年的工作与生活，我对巴西的认识日渐深入。你是否想了解我们在本地如何教中文与中国文化？巴西疫情实际情况如何？是否后悔在疫情初期未归国？请容我一一道来。
里约孔院的汉语课至今仍是网课形式，平台为Zoom Meeting。学校为每位教职工申请了puc-rio.com为域名的邮箱，使用此邮箱注册Zoom，在疫情期间不会受到单次会议40分钟的时间限制。我的课程都被安排在早上，有语言课和中国文化课。在院长的带领下，作为巴西里约本地唯一的在岗志愿者，我与国内远程授课的两位孔院教师并肩作战。
语言网络课对于各位老师来讲，都是轻车熟路，上课前半小时打开课件粗略地浏览一遍，拿捏好本次课内容长度和内容。同时也准备好本节课的应用工具软件，PowerPoint、Word、Acrobat是标配，有时也会用到Photoshop。虽然没有了面对面的灵活性，但利用现代工具，我们依然可以在线上收获高效率。
PPT课件用于课程的综合讲解和复习，相比之下，Word更有实用性。具体说来，我们分享屏幕后，按照顺序进行语言课生词、对话、文章和语法的学习。我会将本课生词全部放在Word里，设置大字楷体，字上部加注拼音，先进行语音和识读学习；随后使用PPT课件，图文结合，进行系统学习，此时不再使用拼音；深入讲解或解答学生疑问时，可新建Word文档，在屏幕上直接打字、标注、添加Emoji和颜文字来进行讲解，随后将课堂笔记发送至课程群以供学生巩固。通过这一过程，学生可以学到如何打字，如何加注拼音，如何做汉语笔记，如何举一反三，做历史回顾和思维扩展。而这也是网课的优势。面对面课堂授课难以做到端坐在电脑前敲敲打打，它更强调人际互动和肢体语言。
如何在线上进行汉语口语的练习呢？
口语练习离不开词汇复习，复习后，由老师带头与学生对话。我会根据屏幕上本课词汇，按照顺序和逻辑进行造句、提问，让学生们时刻保持警惕性，被点到时须即时回复。随后我会根据该学生回复内容对其他学生进行再提问，确保问答连贯。我也会要求某位同学对其他同学提问。在“看图说话”活动中，学生根据屏幕上的图片内容进行描述，如“现在九点三十五分”“现在差五分十点”“我们大学离地铁站很远”“白小红不仅喜欢跑步，而且喜欢学习汉语”等。另外，我们知道，汉语中单个声调虽然简单，但组成词组或者造句时变音现象很多，如何把握也是说好中文的关键，故语音的练习和纠正贯穿整个学习过程，遇到变调失误我会立马纠正，趁热打铁让学生阐述该变调规则，顺带给出其他例子。还有一套“杀手锏”，那就是期中期末的“采访”考试。我会在题库中由易到难随机抽取问题进行提问，学生回答。平时练习的“看图说话”也是一项综合性强的检测方式，如果学生平时课上不认真听讲，课下不够刻苦努力，此时必定一头雾水！好在学员们尚有理想的优秀率。
有的学员，对中国文化乃至亚洲文化疯狂痴迷，谈到C-POP、K-POP他们便手舞足蹈，给我“安利”他们中意的歌手以及电视剧。带着这样的学习冲动，他们的汉语水平突飞猛进。这导致我每次都诧异无比。后来得知他们私下结组学习，开语言“小灶”！不懂就向老师发消息提问，这些学生也是问题最多的那部分。他们互相监督，互相鼓励，士气高昂。这样的学生，谁能不喜爱呢！另外，河北大学也给这些热爱中文的学员一对一找了中国的学伴，效果颇佳，两国友谊的小船起航了！
久而久之，长期的语言教学和师生互动让我们形成一种“前瞻感”，我们提前便感知到哪里学生会磕绊，会失误，在提问和对话时会故意加重或变声来唤起学生注意力，促使学生规避错误。“前瞻感”也可以通过点面结合形式表现出来。习得任何一种语言都是“总-分-总”的过程，先整体了解，到“碎片化”词汇、语法、语段，再结合课程间的内容与逻辑衔接，对小单元乃至全学期进行知识的整体化、具象化。学员在这一过程中能切实感受到自身的进步，这种反馈机制是正向的、积极的。
另外，Photoshop也是一个提高效率、化抽象为具象的好工具。利用好PS中的笔刷工具，我们可以一笔一划地学习偏旁部首，学习汉字笔顺和笔顺规则，将电脑屏幕变为黑板，画路线图、逻辑图像化等。我们也可以对象形字的由来在画板上进行涂抹设计，帮助学生发现文字之美。当然，也可以使用浏览器打开相关网站，观看GIF动态图，介绍相关手机软件，让学生掌握自学汉字书写的方法。我的前同事在斯洛文尼亚孔院使用白板和马克笔进行当堂汉字学习，书写和绘画更加趁手，也是一个好方法！
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汉语教师亦然。在参加“拉丁美洲志愿者教师线上课程方法交流会”上，我也从其他老师那里获得了灵感。例如，如何用语调的变化在网课上吸引学生注意力，如何培养与学生的“共情力”来感知学生需求，如何给予学生可信的正面回馈使学生感受到进步，如何有效利用网络上现有免费学习资源，如何分配课时内外的安排等，这些经验对于提高教学技能和学习效果大有裨益。
如何衡量学生的真实中文水平呢？利器之一当属HSK汉语水平考试了。汉语考试中心根据全球汉语发展形势，对汉语水平考试HSK进行了改革，今年下半年拟实行。新的HSK考试级别更多，分级更细化，增加了词汇量和书写的权重，这就对汉语的教学提出了新要求。我也在备课工作上额外准备了词汇扩展、固定搭配词条的练习，以及历届HSK高频考点，干货充足，学生此时一定在疯狂做笔记，也会联系平时观看的穿越剧和言情剧进行反馈，会收获眼前一亮的欣喜。里约孔院也在去年成功举办了HSK居家网络考试。
在2021年5月底举行的汉语水平考试HSK工作会展示了汉语水平考试新发展理念及“教-学-考-留学-实习-就业”全流程服务模式。作为全球第三大语言考试品牌，HSK等成为留学中国、申请来华奖学金、中文教学评估的重要手段。今年3月，教育部、国家语委发布的《国际中文教育中文水平等级标准》将在考试理论和理念上为HSK提供总体指导，促进HSK的国际化、标准化发展。有了这把“金尺子“，中文教育的将来便有据可循。
之前也提到了中国文化入门课。可能大多数人以为，“中华文化那不是张口就来嘛！”没错，基本的文化现象可以信手拈来，但要讲好全学期60个小时的中国文化入门并非易事。同样令人一筹莫展的并不是第三语言的传达，而是在学术研究上先天不足和相对贫乏的理论知识，目前只能怀着对中国文化的热爱和一腔热血，多下功夫多研究，多结合现实生活，使这门课在非学术的角度丰富多彩起来。
“知己知彼”依旧是对症下药的良方，传播中华文化，还得了解巴西文化。得力于自己对巴西本土文化的学习和对民众思维方式的切身体验，我总是力图将两种文化相结合，找到发力点，寻求文化异同。举个例子，婆媳关系、师生关系、友情等话题的文化交锋，把中国人重感情的思维方式和处世哲学展现出来；“关系”这个社会现象在两国间的特异性对比也有助于学员理解中国电影电视剧的情节。也可设置不同的社会情形，例如，男女朋友在餐厅吃饭结账，公路上卡车侧翻，货物倾泻后民众如何表现等，让学员自己权衡利弊、体验每个角色的内心活动，并在特定的文化情形下作出选择。利用这种方式引导学员，让他们感受不同的文化心理，中国文化深度体验便水到渠成。
具体说来，对于清明节、端午节等中国传统节日，除介绍历史背景、传统习俗外，亦可利用时事新闻以及新时代的新形式等内容丰富课程细节，赋予其活力。中国的抗疫是学生非常感兴趣的话题；华春莹发推特“种草”的《洛神水赋》，外交天团盛赞水为媒，舞为魂的《端午奇妙游》都赢得学生阵阵赞叹。中国消除绝对贫困也是大新闻，“民亦劳止，汔可小康”，千百年来，作为一种中华民族千百年来的社会理想，“小康社会”这一憧憬也即将变为现实，等等。文化课有太多内容可讲，中国民族政策和民族现状、中国宗教与哲学、历史朝代、荧幕文化（电影电视节目、历史等）、自然名胜、中国菜、传统手工艺、新世纪的中国都是我选择引入的话题，在此基础上以点带面，力图描绘出一个轮廓较清晰的中国。
接下来咱们聊聊巴西的疫情。
在微信公众号“世界说”四月二十三日的推送中，作者王津旭于巴西疫情中心圣保罗发表文章《亲历急转直下的巴西疫情：死亡不再遥远》，大致阐述了巴西疫情的现状，强烈建议一读。
作为一个人口大国，巴西也从最开始的举国上下反对口罩的使用到开始疫苗注射积极推广行动(#VacinaSim)，全民免费，老人及特殊行业优先。根据笔者实时查询的数据，疫苗接种的年龄已到40岁，也就是说40岁以上的巴西及本地外国人已免费接种至少一剂疫苗。然而，放眼普通民众生活，除了特殊场所必须佩戴口罩外，堂食及室外餐厅、酒吧等人群聚集地几乎无人佩戴口罩，一到周末，大街小巷又不约而同响起或嘈杂或动感的音乐。还有不少民众在脸书等社交媒体断言：生活终于恢复正常啦！我匆匆买完菜，闻风而逃。
回家后相对平安喜乐一些吧？可此处又有转折了：在我所居住的居民楼，因特网和电网不说隔三差五，至少十天半个月就“罢工”一次。好在对上课影响不大，我也被迫练就了紧急情况下随机应变的能力，一般都能冷静地妥善解决。
是否搬过家？是的，搬过三次！我发现这是整个国家的症结，还记得有条新闻说巴西阿马帕州全州断水断电数日吗？变电站的一处小小火灾彻底影响了人们的正常生活，灾害和紧急情况预案堪忧。还有一次，巴西电工来家里维修设备，打开墙体插座，我发现里面的设计竟然少了地线！大型家用电器就这么跑着。我建议电工把地线安装好，他用极其“专业”的口吻反驳说地线没用。除此之外，巴西全国上下电压不统一，110V、127V、220V，插座大小各异……林林总总，咱权且当作是生存游戏，打怪升级屯资源，关关困难关关过，玩转生活之意外的乐趣自然油然而生，以后和国内小朋们聊起来，咱就不缺魔幻现实主义的体验了。哦，这伟大的无产阶级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玩笑归玩笑，要是问我是否后悔选择巴西，我会毫不犹豫地说“不”。得天独厚的自然风光和旅游资源，民众大部分都善良热情，可爱的学生，便宜好吃的热带水果……经历无论是苦是甜，结局总归是美好的；回忆之所以难忘，那是因为回忆见证了我们成长。
我愿带着这份朴素的情怀，继续将中华文化谱写在世界的另一端！
河北大学巴西里约热内卢天主教大学孔子学院
汉语教师志愿者 段世广 （供稿）
